林千梓道：“大人既知我委屈，怎不殺了那些禿驢？”

梁心銘微笑道：“這容易。林姑娘不妨先梳洗一番，再用些素齋。吃飽喝足了，清清爽爽地去出氣，豈不好？這樣忙亂，也影響心情是不！”

她好聲好氣地答應了，並不像之前拒絕，林千梓倒不好說什麽了，只是一口氣咽不下，根本沒心情梳洗用齋。

蘇莫琳忙挽起她，低聲道：“妹妹，人都瞧著呢。咱們這樣人家出身的姑娘，舉止行事都大意不得。你這麽吵吵嚷嚷弄得人盡皆知，實在不妥。不如先梳洗，再吃點東西，回頭要怎樣懲治那些惡賊，任憑妹妹。”

林千梓便不說話了。

蘇莫琳就當她默認了。

李惠娘早出來了，瞧著蘇莫琳只覺面善，卻想不起來是誰，也不好插嘴的，這時急忙上前招呼。

梁心銘也朝丫鬟們使眼色。

於是，櫻桃等人一擁而上，簇擁著二女進了正房，隨即忙開了：有的招呼雨兒，幫她換衣換藥；有的伺候蘇莫琳和林千梓梳洗、換女裝；有的去準備素齋。

梁心銘對小麻道：“你常來寺裏，知道底細，你就跟著梁護衛去外面巡查。天快黑了，那些香客不能留在山上，人多容易出事。查仔細些，防止有漏網的反賊。”

小麻躬身道：“屬下領命。”

於是梁錦雲帶著他出去了。

趙子儀和姚褀也將松院查了一遍。

梁心銘坐在石桌旁，摟著朝雲，問“下午都做什麽了？”

朝雲靠在爹爹懷裏，仰面看天空，西邊的天空騰起大山似的雲朵，又映著晚霞，不斷變幻形狀，很奇妙。

她看雲看出神了，順口道：“想拜菩薩，瓔珞不讓。”

梁心銘道：“雲兒這麽想拜菩薩啊？”

朝雲頓時不看雲了，翻身過來，趴在梁心銘膝頭，認真道：“嗳，求菩薩保佑爹爹升官。”

梁心銘忍不住笑了。

瓔珞輕笑道：“婢子說，大人在抓壞人，姑娘很聽話，就不出去了，看歡喜和大師傅做素齋點心。”

梁心銘攬著女兒纖長柔韌的小身子，溫聲教道：“菩薩很忙的，管不了那麽多事。最重要的還是要靠自己，認真學習、領悟，在關鍵的時候，菩薩才會拉你一把……”

朝雲忙點頭，她很用功的。

父女倆說了一陣，朝雲把目光投向正屋，好奇地問：“爹爹，那兩位姑娘是誰？”

梁心銘道：“她們是……”

正房內，蘇莫琳面對惠娘，是真正松了口氣，若只有梁心銘，她還要顧忌些男女大防；現在惠娘也在，她完全不用操心了，凡事隨惠娘安排就行。

她在思思伺候下洗浴、梳頭、換衣，換的就是思思的衣裳，因為惠娘身材嬌小衣服她不能穿。

惠娘陪著她，兩人一直說話。

等梳洗完，她又問惠娘，青華寺都有哪些好吃的素齋，要惠娘多多的叫些來，她要大快朵頤；又說她這一路上受了多少艱辛和苦難，飯也不曾吃好覺也不能安睡，如今算是苦盡甘來了等等，一點不把自己當外人，就像到家了一樣。

惠娘也喜歡她爽利，就問她怎麽來寺裏了，“怎麽和林姑娘趕道一起了呢？她看上去好像不高興。”

蘇莫琳小聲道：“別提了。掉進這賊和尚窩還能有好？”

惠娘緊張問：“妹妹沒事吧？”

蘇莫琳道：“我還好，我使了個巧計，和雨兒剛逃出來，就碰見你家梁大人來抓和尚。幸而碰見他，不然還不知能不能逃出寺去。林姑娘就不知怎麽回事了。”

惠娘問：“你們不是一起的？”

蘇莫琳搖頭道：“不是一起的。她是你家梁大人救出來的。瞧她身上的傷……也不知有沒有失身。”

惠娘神情駭然，用手捂住嘴。

蘇莫琳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告訴了你，是要你待會見她說話小心點，別觸了她的黴頭，白惹她不高興。剛才她鬧得可兇了，跟梁大人吵了一場不算，好容易勸走了，進屋就砸東西。幸而這是廟裏，那院子裏也沒什麽貴重東西讓她砸，不過是些日用的東西，砸了出氣罷了。砸東西還不算，見了和尚就要殺人家，嚇得沒一個和尚敢進院子。”

惠娘憂心道：“不會連累我家老爺吧？”

蘇莫琳寬慰她道：“不會。”

忽然又噗嗤一聲笑起來。

惠娘忙問她笑什麽。

蘇莫琳就把梁心銘“縣官不如現管”的話說給她聽，又道：“這件事又不是發生在潛縣，梁大人也不過是奉命行事，牽連不到他頭上來。姐姐放心好了。”

惠娘寬心了些。

一時歡喜來回，說素齋已經擺好了，請奶奶和蘇姑娘過去用齋飯，兩人方起身，往堂間來。

果然一桌子素齋色香味俱全。

蘇莫琳吞了下口水，在桌邊坐下，不等思思布菜，就先搛了個炸蘿蔔丸子吃著，連連點頭。

惠娘揮手示意思思退下，親自幫蘇莫琳布菜，一面問起最關心的問題：“那妹妹怎麽到江南來了呢？”

蘇莫琳先是神情一僵，然後將嘴裏的東西咽下去，才淡定地回道：“逃婚！”

惠娘伸出去的筷子僵在半空。

蘇莫琳也不遮遮掩掩，就將父親偷偷為她定親、她得知後就和丫鬟溜之大吉的事說了一遍。

“你想嫁趙世子？”

身後傳來說話聲。

蘇莫琳和惠娘一齊回頭。

這屋子的格局是：中間是堂屋，左右兩個房間，從堂間到房間不是月洞門或者隔扇門，而是帶門檻的真正的房門。

此時，林千梓就扶著門框站在房門口，看著蘇莫琳。

蘇莫琳沈臉道：“誰說我要嫁趙世子？”

惠娘忙起身招呼林千梓過來用齋。

林千梓走過來，一面坐下，一面困惑道：“早聽說蘇姐姐和趙世子有淵源。你逃婚難道不是為了他？既然為了他，為何不幹脆私奔去趙家，跑江南來做什麽？”

蘇莫琳黑了臉道：“你才私奔呢！”

林千梓不理會蘇莫琳嗆她的話，自顧想蘇莫琳來江南的目的，忽然瞪大眼睛道：“姐姐是為王大人來的！”

蘇莫琳一臉懵——王大人？

林千梓道：“你喜歡王亨！”

一副猜中秘密的模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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